星期一, 4月 02, 2007

選舉萬歲 林正杰.張富忠 /著

選舉萬歲 林正杰.張富忠 /著

<序> 自由小徑 康寧祥

「選舉萬歲」這本書,基本上是由三部份組成的:許信良的談話錄,選戰經過,青年看選舉。

在許信良訪問錄中,讀者可以看到兩名年輕的研究生,以犀利而富哲學意味的問題,企圖走進許信良的心靈深處,掏盡許信良的靈魂。從許信良靈光閃閃的答話中,讀者更可以感受到這名當代最富潛力的年輕政治工作者,才華是那麼的出眾,知識是那麼的豐富。


 

在敘述選戰經過這一部份,讀者可以看到一群熱衷政治改革的年輕人,在許信良的領導下如何排除來自權威方面的重壓「硬功」和權貴們勸退的說服「軟功」;另一方面又如何將來自四面八方散漫而熱誠的年輕朋友組織起來,和組織嚴密、財力雄厚,威勢非凡,但未能掌握民心的政團作戰。整個選戰過程刺激緊張,有恐怖,也有歡樂,最後在。一場驚險萬分的「火燒」中急速的結束。這部份的記錄是到目前為化最接近整個內幕的記述。由於真實性幾乎接近百分之百,故而讀者閱讀後,對桃園選舉的許多關鍵性傳閱和謠言,必然會恍然大悟。另一方面,這部份記述是由兩名熟悉政治理論,然後初涉實際政治的年輕人,以一種純真的筆調和坦白的態度,對整個事件過程中出現過的人物,一一加以描述。他們筆下的這些人物,很多都是當前的名流,我們期望這些「政治大人們」,對這兩位年輕作者,不禮貌或描述過分之處,能夠一笑置之。


 

「青年看選舉」是本書作著對選舉的感言,以及對臺灣民主前途的看法。從這一部份,我們可以了解年輕一代對政府的期待和政治的要求。


 

三十年來選舉的一貫現象,來自權威方面的做法,是絕對而配合緊密的新聞宣傳,軍、憲、警、公教、民間團體等組織力量的總動員,情報單位嚴密的選情查訪,以及治安人員軟硬俱來的施壓。在這種壓力之下非黨員候選人也就到處喊叫不公,擺出隨時要求救援的弱者姿態,並以此做為宣傳與演講的主要內容。如果遇到選戰激烈,來自權威方面的過激壓力,更促成了全面的恐怖氣氛。這不是一個民主國家正常的選舉現象。如果我們不能設法走向正常歡樂而熱情洋流的民主選舉,中壢事件那種選舉糾紛事件必定有增無己,對於執政黨亟欲完成的民主憲政,也將更為遙遠。


 

從這本書裡,讀者可以發現一群期待國家復興,民族強盛,並熱衷於政治改革的年輕人,終於發現了民主政治的「自由小徑」。他們看到許多問題,是那麼的真實,而跟他們一向在家庭、學校、社會所看到的,以及大眾傳播和政治領導者所傳示的,又是多麼無法調和。他們學習了新的策略,他們更強烈地感到權力和正義的標準。這些感觸和經驗,都為將要來臨的一切佈置了舞臺。


 

<序>民主-新生代的追尋 許信良

像中國現代史上幾次大運動的初期徵候一樣,中國的新生代又開始不安而痛苦的追尋。


 

如果照古人的算法三十年為一代,差不多整整一代,海峽兩邊以及海角天涯的中國人,或者由於興奮,或者由於絕望,或者由於疲憊,似乎都停止了思考,他們只是追隨-追隨教條,追隨偶像,追隨無可奈何漂泊的生活。這也難怪,就整個民族來說,這是大運動以後的喘息和沉睡。


 

近百年來,古老而保守的中國民族卻是許多影響深遠的政治和社會運動的先驅。不管近些運動表面的主張如何,事實上都可以歸入兩大主流:五四以前的,是「民族的反省運動」;五四以後的,是「社會的改造運動」。


 

民族反省運動是一個自尊心受到傷害的優秀民族的必然反應,而社會改造運動則是民族反省運動的必然結論。不幸,中國現代史上發生的這兩大運動,卻特別狂烈,特別情緒化,以致禍亂相乘,功過難論。這多少應該歸咎運動的領導人物不夠成熟,或者,太慢成熟。

所謂成熟,是指對運動有正確的認識,因而能以適當的態度,適當的方法,從事領導。成熟也罷,不成熟也罷,這兩大運動的叱吒風雲的領導人差不多都已經過了,即使還沒有過去的,他們在歷史上的意義也早已過去了。這兩大運動餘波盪漾,可是,他們波濤壯闊的時代,將永難重現。因為,大體上,這兩大運動的歷史使命已經完成了。


 

中國從來不曾發生過真正的政治的民主運動,雖然八十年來,民主這一詞不斷成為運動的口號、政黨的教義、人們的口頭禪。這大概是因為民族的反省運動和社會的改造運動還沒有完全成功的緣故。一個優秀的民族絕不容被漠視-不容被外人漠視,也不容被少數壟斷政權的同胞所漠視。假使中國的政治領袖永遠是神祕兮兮的傳奇神話人物,假使中國的政治永遠不脫宮闈陰謀、特務控制、農民起義、民族反省運動和社會改造運動,不管有多少成就,最後終將落空。中國將重新墮入「一治一亂」、「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歷史輪迴。中國往何處去?中國必須是向民主!這應是中國新生代追尋的方向,也一定是未來新運動的主流。


 

在臺灣的中國人對中國所能作的最大貢獻,就是推動這個運動,領導這個運動,讓民主永遠成為中國的政治制度。在這方面,臺灣的新生代,比海峽對面以及其他中國社會的新生代,有更多更好的機會成為成熟的領導人物。本書的作者以及許多親身經歷這次桃園縣縣長競選運動的年輕朋友,都覺得他們忽然成長了許多。這比書中所記述的選舉過程和結果,不知重要多少!。

<序>「第一憨,選舉運動!」姚嘉文

本書作者林正杰和張富忠是實際參與這一次桃園縣縣長選戰的工作人員,他們就親身所見所聞,娓娓道出中壢事件的前因後果。雖然中壢事件發生以後,已經有很多報導及書籍介紹中壢事件,但是沒有像這本這樣動人、親切、深入的。

民國六十六年十一月十九日深夜,我在宜蘭省議員候選人林義雄選學事務所,主持自行計票的工作,接到電話知道中壢發生事件,雖然整個事務所充滿候選人當選的歡樂,但是我卻有無限的悲傷。對臺灣三十年的政治選舉,一向保持密切關注的我,整個晚上,心裡充滿痛苦與怨恨。候選人當選的歡樂,沒有辦法沖淡凝結在我心中的那份感受。

我一直希望有人能拾中壢事件的前因後果,以及它的影響,寫出一本書來,好作為我們的警惕。林正杰等人的這本書,雖然還沒有辦法全部達到這個日的,但是至少已經很仔細的剖析中壢事件的原因。

作者想用這本書來介紹:
「選舉不是恐怖的事」,但是事實土我們所看到的,卻是「選舉是最恐怖的事」的事實。

在一個標榜民主政治的國度裡,政治選舉是一項和平、快樂、安全的工作,在競選活動時,候還人應該有充分的自由,並受到國家法律及公務人員的保護;
國家公款及公務人員(包括警察人員、治安人員,各級政府人員,各級學校教職員)都應該採取中立的態度;
公民營報紙都應該作公正平實的報導;
選舉監察機構盡責執行選舉法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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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合法的競選」。

在選民投票以後,選務機構應依據票櫃裡面的選票,正確的計算出來。他們的工作,就像市場的磅秤,只知道告訴買賈雙方貨物正確重量;
也像計算機一樣,只顯現出加加減減以後數學上的答數。絲亳沒有工作人員自己的好惡,他們只是「計算」各候選人的得票,而不是「決定」誰應該得多少票,這個就是「正確的計票」。

如果有「合法的競選」,有「正確的計票」選舉當然是一件和平,快樂而安全的事。

如果有「不合法的競選」,有「不正確的計票」,選舉將當然會是一件恐怖的事。

三十年來,臺灣社會流傳一句話:

「第一憨,選舉運動!」

政治選舉,是作為政治動物的人類,最重要的一種活動,為什麼充滿民主思想的台灣人。會把選舉當做是天字第一號的傻子行為呢?

這是有原因的。

每次選舉,不能隨便發表政見、選了半天,也不能弄清楚究竟候選人心裡在想什麼。

每次選舉,都有人替選民決定好什麼人應該當選,什麼人不可當選!

每次選舉,不為執政黨地方黨部所喜愛的候選人,一定是困難重重,一定要嚴格遵守那些既不合情、又不合理(更不必說是否合法)的選舉法規;
而另外一些人則採取「革命手段」,時時都宣稱「非常時期,必須用非常手段」!

每次選舉,都看到警察人貝、教員、公務人員、治安人員、農會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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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堆以後在法庭不敢承認有助選事實的人公開助選!

每次選舉,都有人傳單被搶(犯人還穿著制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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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被恐嚇(恐嚇的人還有特別身份證明呢!)

每次選舉,老百姓的血汗錢-國家預算,地方預算-都大把大把的流入輔選單位,充當「忠黨愛國」的候選人的輔選費用!

每次選舉,辦理選務的人員事後都會懷恨的說:

「叫我下兩百票,害我們被老百姓罵死!

於是,老百姓愛選的人,不一定能當選;當選的人不一定是老百姓要選的人,也不是老百姓所選的人!

中壢事件就是這樣發生的。

積壓幾十年的不滿,就像山口被封住的火山一樣,總有一天會爆發。

火山爆發的情景,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親歷其景的。

林正杰和張富忠在這次桃園的選舉中,是從頭到尾親歷其境的人,他們憑蒼青年人無限的勇氣與熱情,獻身在這次史無前例的選戰中,他們親自看到丁這次火山爆發的情形。他們想去阻止,也試看去阻止,但無法阻止。

中壢事件發生以後,大家討論到是不是應該從重處罰縱火燒分局的人。究竟是誰縱火辛。警方所提出的八個人是不是真的犯了罪?
這些暫時可以不談,但是這些縱火的人是不是應該重罰呢?

他們的行為是什麼原因引起的呢?
他們的行為嚴重嗎?

曾經聽到鄉人提到一個故事:
日據時代有一位朝鮮人在臺灣讀書,有一天晚上與臺灣同學煮點心,由他去拔蔥,他到日本人菜園裡拔了兩顆蔥,被日本人追趕,罵他是小偷,朝鮮人回頭站住,問日本人什麼是小偷?
日本人說:
「偷拔蔥是小偷。」朝鮮人回答說:
「我拔兩顆蔥,是小偷;你們日本人偷了我們朝鮮,又算什麼?」日本人聽了以後,轉身回去,不再追他。

我常常會感歎,「偷蔥為賊,竊國如何?

放火燒警局的是公共危險,導致選民放火的人,又應該犯什麼罪?

用公款作私用,以有公職的人從事助選,穿著國家制服妨害他人的政治自由,選務計算人員作票,這些人,犯的是什麼罪?

希望讀者讀完這本書以後,再想想這個問題。


 

<作者序>選舉不是恐怖的事

早期基督教在傳教的時候,時時刻刻都擔心羅馬人把他們抓去餵獅子,所以傳教都在荒郊野外或秘密山洞裹。教徒們穿黑布衫,蒙著臉,拿著火炬,像是在從事陰謀活動一樣。

很不幸,臺灣過去的選舉就有這種味道。

這種不正常的恐怖大霧,實導因於某些執政黨黨工幹部對黨外人士的誤解。

本來,對於建立起真正的民主政治,黨外人士正是一股不可缺少的監督制衡力量,他們站在改革的最前線,勇敢的扒糞,勇敢的批判,使我們的政治得以「清虛日來,滓穢日去」。

但是,在歷屆的選畢中,執政黨地方黨工幹部,基於潛意識裹的懼共情緒,對黨外民主運動往往不能有正確的認識,對他們的批判言論有丁類似謀叛的猜忌,因而常給這些黨外人士戴帽子,說他們是「共產黨」、「臺獨」、「分歧份子」、「危險份子」、「野心政客」,說他們「思想有問題」,把他們當成叛國漢奸喊打喊殺,好像他們參加選舉就是造了反一樣。

由於這種誤解所造成的壓力,許多黨外人士也就擺出「民主鬪士」的姿態,甚至對整個執政黨充滿了仇恨。

這種相互的猜忌與仇恨,造成了一次又一次的恐怖循環。

這次選舉,傳統的恐怖大霧也毫不例外的降臨了桃園。去(六十六)年四月,許信良「風雨之聲」的刊行,固然立即引起社會譁然的議論,但是黨方也敏銳地嗅出許信良有意向組織挑戰,問鼎縣長。於是在眾多議論中,出現了一種論調:
如果許信良寫書是作為一種選前的。「戰術」,那麼就是「動機不純正」,就是「譁眾取寵」,「標奇立異」。

七月三十一日,許信良出版了「當仁不讓」,明白表示不計一切,問鼎縣長。八月十日,黨方公佈了黨提名的桃園縣長候選人。此後,種種輿論工具就開始斥責許信良是個叛黨:
叛國、沒有道德、沒有人格的野心政客。

這以後,許信良本人、許信良的家族,助選員、以及桃園縣的民眾,立刻陷入連續而廣泛的恐怖之中。此時,謠言四起,某一方面揚言要用車撞死許信良,桃園鄉下的民眾常常聽到有人在威嚇地說:「要許信良活下去,就別讓他當選!」;
為許信良助選,或公開表示過支持許信良的民眾,迅速地遭到名式各樣的威脅、警告。許信良每天四處拜訪,從各個角落得到的反應幾乎都是「我不敢出面,只能暗中支持你。」,許多支持者也都躲躲躲閃閃,潛入地下活動。一位熱心的眷村軍人,每次都戴看一頂鴨舌帽,匆匆的走過許信良家,擲下一封獻策信,然後繞過許家旁邊的水溝,從田間小道轉彎抹角的疾走而去。

面對看恐怖氣氛,善良的民眾所表現出來的反應,幾乎都是軟弱無助的。許多民眾都對許信說:
「你最好不要講話,不要批評政府,票我們一定投給你。」

同時,黨方也面對看另一種恐怖。因為許信良在各處都揚言「誓死反對選舉舞弊」。在競選活動開始前,黨方就從臺北調了十九部新近自日本進口的大型鎮暴車到桃國;
其他還徵調了大量的警官畢校學生、調查局人員、和保安。察到桃園工作。最後,幾乎整個中央黨部的組織工作會都在競選期間,移駐桃園辦公。

就在這如臨大敵一就在這如臨大敵的調動哄傳了桃圖的同時,黨方對許信良以各種方式疏導勸退不成之後,桃園縣開始繪影繪聲地傳播著一種消息:
「許信良是共產黨,。」許信良拿了中共的巨額經費來競選來。」;
「許許信良是個危險的、激烈的臺獨分子!」;
「許信良有國際背景,拿外國人的錢,仗外國人的勢來競選!
」「中共廣播時稱許信良為『許信良同志』,要他出來搗亂!」

這種雙方面的恐怖,一時陰霾霾地滲透了整個桃園縣。恐怖的大霧濃厚而潮濕地迷漫著。

許信良當時了解,恐怖的氣氛對雙方都是一種負荷,對社曾元氣更是無法彌補的傷害。於是許信良決定不再扮演傳統黨外人士慘愁悲壯的民主鬪士角色。

另一方面,許信良也了解:
如何吸引冷漠的人出出來投票,,如何讓害伯的人敢探出頭來;
如何開拓傅統選舉影響不到的票源;
如何提高真實投票率,是決勝的關鍵。

於是,許信良決定以「歡樂」來對抗「恐怖」。

終於,博覽會式的總部出現了,大汽球飄起來了,帳蓬搭起來了,花花綠綠的海報出籠了。類似西方民主國家選舉的歡樂氣氛首度在臺灣出現。

十一月六日,正式競選活動三天前,許信良競選總部海報板上一筆一劃的寫上了幾個大字:

「選舉不是恐怖的事,讓我們輕鬆、愉快、公平、合法的參加競選。」

這句話有強烈的暗示和鼓舞作用,三天之內傳遍了全縣各地。

於是,恐怖的大霧暫時散了。

雖然打從正式競選活動的第一天開始,擁許的民眾和擁歐的民眾就發圭程度不同的衡奕,但是在民眾方面,歡樂的氣氛仍然雜持蒼。只可惜到競選活動的最後一天,眼見大勢已去而挫困燥悒的擁歐「民眾」,終於對許信良的車隊公然施暴。許信良險遭不測,而七名許信良的助選人員」卻負了傷。

歡樂氣氛吸引出來的,又再度被恐怖籠罩了。

越接近投票日,擁許的民眾,就越深刻地感到作票的恐懼。「作票」,是一種以組織和強制力量,壟斷性地否決經由投票所表現出來的民眾意願底行為。

在道種恐懼下,許信良組織了人數眾多的監票隊伍;
為了保衛自己投下的一票,保衛自己所表示的政治意願,千萬民眾,也自動自發的用自己的時間、工具-甚至武器監誓開票。

民眾群集的監票行為,引發了黨方對於暴亂的恐懼,從而積極佈署了許許多反監票的行動.
在投票當天,倍增的警力,遍佈各個所在;
故意穿著跆拳道制服的治安人員,到處巡行;
大量的警校生身著便衣,佈建各處: ,鎮暴車也巍巍然亮了相。許信良的監票員,有的遭到短暫的拘留,有的被沒收了相機。為了因應這新的、更為具體的恐佈,許信良總部工作八員,也必須隨身帶著石頭、鐵鎚、鐵條、和木棍等「武器」。事實上,從投票日一大早開始,就不斷地發生著民眾、許信良監票員、選務人員、擁歐民民眾間的爭執與鬪毆。這些爭執和鬪毆,加上選務人員廣泛而無忌憚地地作票的消息,使得民眾感到無力保衙自己的政治意頤。民眾忿怒、挫折和燥悒的情緒達到了沸點,終至於引發了「中壢事件」。

中壢事件發生的十二個小時,是恐怖最高漲的時刻。

當警方射出催淚彈,民眾跆然奔跑的時候,全中壢一時被鎮壓的恐懼所襲,商店關門,住家閉戶,行人奔走。他們曾隱約地喚起二十多年前恐怖的記億。

而平時代表政府執行制裁力的警方,面對著三十年來未曾親見的上萬抗議民眾,也倉惶不知所措。警察脫掉一掉制服,藏起槍枝從後面撤退;
所有平時代表權力的機關,辦公室中都空無一人。

中壢警察分局本身著了火;
鎮暴車也被翻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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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壢事件」過後,報紙上「嚴懲肇事份子」的言論,唱入雲霄。尤以聯台報上的社論和所謂的「讀者投書」,更是鎮壓和最懲論調的典型。中央日報副刊上,也列出一篇滿是政治羅織誣陷和恐嚇的「請問篇」。

此外,昏瞶的戰慶輝立法委員更主張「不可以婦人之仁」處理「中壢事件」,要「嚴懲禍首」,以杜亂萌,並對本省同胞恁恣、粗暴地加以侮辱。

在一片嚴懲聲中,中壢人民便陷入從未有過的恐懼:
大逮捕的恐怖。群眾中哄傳著情報單位如何在事件中動員了數十架「紅外線照相機」,參加了焚火翻車的群眾,盡收相機之中。於是到處流傳看無法證實的逮捕消息,真是人心惶徨,不可竟日。

有一段相當長的時間裹,沒有一個公正的人士敢出來為「中壢事件」澄清,也沒有一個人敢出來為廣泛的桃園民眾說一句公道話。苦悶、恐懼和悒忿,籠罩著整個桃園縣。

過了一陣子,才有「夏潮」、「這一代」、「中華雜誌」等幾份雜誌,委婉地為「中壢事件」申訴。

這時期,最令人激賞的莫過於新選入省議會的黨外省議員,他們為「中壢事件」提出了勇敢的、具有歷史意義的質詢。中壢的民眾,租了一部遊覽車,特地到省議會去聆聽這個質詢。但質詢的詳細內容,卻被各種勢力封鎖了。

「邱奕彬偽證案」終於在廖宏明檢察官的起訴下開了場。

然而,即使在這「敬訓」性的法庭中,黨方依然充滿了對於暴亂的恐懼。「偽證案」。計開三庭,庭庭法警林立。第三次開庭時,連法庭外各個戰略地點上,也是憲警林立立。每一個進入法庭的人,都必須經過法警嚴格的搜身。此外,有三部鎮暴車在附近待命。

民眾對於「偽證案」起訴的抗議,是更熱烈的關切,使每一次法庭都擠滿了人群。黨外民意代表黃玉嬌、康寧祥、黃信介、張俊宏、蘇洪月嬌和姚嘉文律師都列席旁聽。

「偽證案」初審宣判之日,法院與憲警方面,為防患民眾滋事,從上午起也一直商討到下午。當法官畏畏縮縮地宣判邱奕彬一年半的徒刑,全庭民眾都跺腳抗議。

接看,就是一系列對「中壢事件肇事份子」的逮捕。

就在同時,暴露了楊梅第二七九投票所的舞弊案。這個足以生動地說明作票並不止是「謠言」、「偽證」的醜聞爆發之時,許信良早已是法定的桃國縣長。然而,即使是縣長,也受到某方面警告,不許將二七九投票所舞弊嫌犯陳木樞停職。但這個警告,對許信良並沒有任何作用。

這一次的選舉,許信良在重重壓力之下,並沒有喊救命,也沒有抬棺材,反而費盡苦心的嘗試在凝重些的恐怖大霧中,打出一盞「歡樂」的明燈。當許信良總部一筆一劃寫上「選舉不是恐怖的事」的時候,我們彷彿看到民主的德先生,伸出他友誼的雙手。

雖然最這次選舉活動辦得最歡樂的桃園,發生了最恐怖的中壢事件。我們仍然相信,「選舉不是恐怖的事」這句話,將為臺灣民主政治的建設,帶來長遠的影響。這句話將將打破多年來猜忌與仇恨所造成的恐怖循環。我們更冀望億萬同胞,從「選舉不是恐怖的事」這句話,進一步領悟到「要求民主不是恐怖的事」;
那麼,一個民主自由的中國終必實現。

  1. 山雨欲來時

風雨之聲 先聲奪人

許信良所著「風雨之聲」的出版,算是這次選舉的前哨戰。當時整個社會大眾和與論界,都將注意力集中在「政治家」與「政客」的字眼上,討論不休。孰不知,暗地裹卻有更大的衝突在進行著。

原來許信良出書的目的之一,就在競選縣長。許信良從六十五年八月吳伯雄辭去縣長,轉任公賣局長以後,就是國民黨內下任縣長提名眾多角逐者之一。而且依照桃園過去的政治慣例,現任的省議員就是最理所常然的縣長侯選人。但是當時吳伯雄和桃國縣黨部羅主委,卻早已內定歐憲瑜為縣長候選選人,並且特別將歐憲瑜考績列為特優,專案報省,保舉歐為天大的人才。

許信良考慮了當時的情勢,知道黨提名的大權操在地方黨部手中,絕對不可能有合理的競爭,而且議員在議會中的表現,大眾傳播媒介一向都沒有充分而公正的報導,因之,把自己多年來工作的成績公諸於世的唯一方法,就是過去議會中的質詢和提案整理出書。畢竟,想再競選公職的現任議員,將過去的政績公諸給社會大眾來考核,是最直接,最合乎民主,最公平的途徑。

果然,出書後,社會大眾對許信良的表現至為激賞。對他為民眾利益不畏權勢的勇氣,質詢時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認真態度,以及研究問題深入淺出所表露的才華,都得到讀者相當高的評價。「風雨之聲」很快的就造成一股旋風,在社會上流傳的,包括盜印本在內,幾乎有十萬本之多。

「風雨之聲」帶給許信良的普遍聲譽,對於桃園縣黨部郎將來臨的黨內提名,無異於從天上突然掉下來的攔路巨石,再加上許信良「風雨之聲」中摘錄許信良在國民黨臺灣省議會黨團會議中,與省黨部主任委員的爭執,對「黨紀」是很尖銳的挑戰,於是黨部立郎醞釀反擊。

黨部反擊的日子在五月十九日開始。省黨部動員丁省議會中的黨籍議員們,在議會中由陳天錫、玉安順、李炳盛、何寶珍、陳新發、趙森海連台署名,寫了一篇洋洋儷灑的決議文,譴責許信良「標榜自己,誹謗同仁」。可笑的是,當時這些議員們多數都還沒有讀過「風雨之聲」。

然而,黨部卻未曾料想到這次的圍剿行動,卻是他們一個最大的敗筆。當天本來是議會審查預算的日子,議員先生女士們放下政府預算不算,卻砲口一致地指向許信良,清算他的出席率。原來斯文的張堅華議員,還幾乎動手打許信良,林明德議員也用雙關語貶損許信良為「流鶯」-留英。這場「議場現形記」經過報紙的報導,使得一些對「風雨之聲」存有懷疑態度的人,終於了解到許信良對議曾的批評還算是厚道的。

「風雨之聲」的出版,如果沒有經過這些黨官們的巧妙安排,和議員先生女士們的「不虞之助」,造成這一場鬧劇,「風雨之聲」是不可能造成當時那樣大的風潮的。

「風雨之聲」和「議場現形記」,經由報紙的報導,使許信良獲得了即使花幾干萬元也買不到的宣傳效果。

當仁不讓 表明心跡

六月十一日,國民黨開始辦理黨內提名登記,許信良也參加了登記。當時登記一共有十人。

這次選舉的黨內提名作業,中央黨部定名為「民治專案作業」,在提名過程中訂有「黨員意見反映」的步驟。如果比如名度、比對地方的貢獻,許信良顯然是所有登記者中最受歡迎的一個。

但是,所謂「黨員意見反映」,在當時卻在虛報、假造等種種手法之下,完全變成某些黨工寡頭的意見反映。

在七月間,許信良已經確知歐憲瑜被提名了。

許信良有些好朋友,懂得一些傳統選舉策略,就勸許信良耍一下花招-假裝出國。他們的看法是這樣的:
如果許信良出國,歐憲瑜以為沒有人競爭,就不會賣力奔走拜訪。這時候許信良可以派人在國內暗中佈署,等到選舉登記時,再突然回國,製造新閒;
然而一方面又和黨部虛與委委蛇,討價還價,表現出隨時可以吃湯圓的姿態,使對方疏於防範。這樣一直拖拖拉拉談談打打,直到競悲活動開始。這種策略很可能可以兵不血刃的斬將奪旗。

但是許信良的個性一向就很耿直強硬,好勝心也強也不願畏畏縮縮的擺低姿態於是決心硬碰硬,打正規戰

決定競選後,許信良就出版「當仁不讓」,正式表明了競選桃園縣長的意願。

果然,八月十日公布出來的黨提名候選人是歐憲瑜;
而許信良在十人之中卻被列為第七名考慮。

黨部也知道許信良及一些黨員有意違紀競選,於是照往例閉始在報紙上作文章「打預防針」,一方面盛讚提名制度的公平合理,一方面灌輸民眾「違紀競選是不道德」的觀念。

譬如八月十一日中國時報的社論就寫道。

未被提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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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不應作出違紀競選,或因嫉妒而破壞破提名者,及幫助非國民黨之競選人等的行動,同時更應積極的為黨提名人助選。須知民主最重風度,風就是風範,度就是氣度。在提名未決定時,彼此是競爭的對手,盡一切力量去爭取是應該的。而在提名公布以後,就須表現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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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中華日報社論寫道:

政黨政治的優點,即在一經黨的提名決定,全黨一致支持。所以違紀競選,在民主國家幾乎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違紀競選,不僅損害黨的組織與聲譽,對個人而言,黨的誓言尚且可以違背,則其對選民所發表的政見,其必為輕諾,其必然寡信無疑。而在人格上留下一污點,更將為選民所棄。

中央日報寫道:

黨員若違紀競選,實屬個人最大的恥辱行為。基於一個崇高的政治信仰,而加入一個民主政黨,乃係完全出於個人的自由意志,自有服從這一個政黨規章的基本義務,若如今由於一己之私而竟至違紀,則真是一件無法向社會交代的事。

這些報紙的報導和社論,都有意的宣揚一些莫名其妙的「政黨政治」觀念,並且含糊籠統地以和稀泥的手段,將政黨、政府、國家混為一談,發揮「違紀競選就是叛黨,就是叛國,就是沒有人格」的歪理和怪論。

這些報導和評論,對許信良和其他違紀競選的人來說,並沒有多大的影響。因為能夠接受這些觀念的,大概只有國民黨的死硬派黨員而已。對其他選民來說,敢於違紀競選反而正是英雄行徑,是大快人心的事。